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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北 | 《住棺材里的女人》

更新时间:2017-08-15 来源:广东作家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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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住棺材里的女人》,阿北著,由广东省作协征集评选的《广东中青年优秀作家文丛》丛书之一,花城出版社2016年版。

作者简介

阿北,本名张传奇,生于1982年,河南郸城人,居深圳。文学创作二级,广东省作协会员,深圳市作协理事。曾就读于深圳大学首届作家研究生班、鲁迅文学院第八届网络作家班。出版有长篇小说《释梦者》《心理咨询师》《易翔的王国》等,获京东首届“寻找锐作者”长篇小说奖、获广东省作协“南粤好故事”中篇小说奖等。

主要内容

一位老人经历了种种灾难后,住进了棺材,开始成为别人躲避不及的“不祥人”。然而,她倔强地活着,即使身患癌症被医生宣判死刑之后,仍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。新一年的正月初二,在与从台湾返乡探亲的同村人赵三闭门谈了许久之后,她溘然离世。离世的时候,她面带笑容,身着新婚时的服装······赵三到底对她说了什么,以至于让她这么安然地离开?

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迹,让她即面一次次遭受到外界不公的打击,仍坚强地活着?

生命中的一次偶然交会,又将如何演绎出截然不同的人生?

名家点评

在这部小说里阿北用一个日常故事的外衣,掩盖了岁月留下的伤痛,家族的生活记忆与时代变迁糅合在一起,形成了非常细密的叙事逻辑与内在张力。从另一个角度看,小说以理性而平缓的节奏引渡了一个纷繁复杂的心灵世界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——马季(中国作家网副主编)

阿北的这部小说,再次实现了文字潜行中的突破,或者说,又是一次大胆的叙事超越。显然地,他能够在更大的时空区域和更深刻的人生体验中去驾驭这个世界。他能够将历史与现实、人性的荒诞与信念的坚守融于一体,且在谜底揭开给予肉体毁灭性一击的同时,又让一切精神瞬间生长并无限延伸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——周航(文学博士,教授)

这是一部关怀作品,作者高举现实主义大旗向被日常喧嚣遮蔽的深处开掘新的叙事资源。有趣的是,阿北的第一人称叙事,将一个“中年父亲”的历史感在三代人之间传递与延伸,暗讽了当代人对历史的无知与漠视,并提出了深刻的社会命题,如何看待我们自己的历史,又如何面对历史,历史不是抽象的,而是具体到影响一个个普通人的幸福问题。同时,昭示着一个极为普遍的生活法则,无论社会多么离乱,在有定力的情感世界里,“信念是何等的稀罕与奢侈”这样维系一个民族精神的强大力量。如此说来,阿北的小说不啻是一种提醒,也是一种象征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——吴长青(爱读文学网总编辑,副教授)

阿北的《释梦者》是一个寻找的故事,寻找到找不到,那么,《住棺材里的女人》则是个等待的故事,等待到等不到。找不到还在找,等不到还在等,看似写小人物的拧巴与倔强,其实是写大时代的起伏悲喜,颇显笔力与功底。但阿北又是个温情主义者,仍然给人物以不灭的希冀与召望。忽然想,方方写的是“软埋”,阿北写的是“硬埋”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——郭建勋(作家,大道文化公社社长)

精华选读

晚饭我没有起来吃,喝了一碗热汤便又躺下休息了。我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,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。半夜里,我梦到深圳山体滑坡的场景,持久而响亮的轰隆声,把一个又一个人的哭喊声淹没。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,在漆黑的屋子里查看,那滑坡是否影响到我家。铃声继续响着,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,那是我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。床边闹钟的时针指着凌晨一点十五分。我心里一惊,首先想到的是云飞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。我一把抓过手机:“喂?”

一个遥远的男人的声音问道:“是一山哥吗?”

我的意识清醒了一些,这才想起,现在是新年,云飞就在我对面的房间里睡着。我苦笑着摇了摇头,说道:“我是张一山,请问哪里找?”

“一山哥,是我,赵大宝。您现在睡了吗?”

“没事,你说吧。”我的心开始狂跳。

“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,我得告诉您一个不好的消息。”

我的大脑一下子麻木起来,另一只手紧紧地抓起了被角。

“是关于兰婶的事情。”

“她——我三姨娘发生了什么意外吗?”

“她去了,一山哥。”

“不,”我发出了低沉的一声怒吼,“大宝,你是不是喝醉酒了?再敢给我胡说八道,小心我揍你。”

“一山哥,您误会我了。纵然我有天大的胆子,也不敢拿这事情开玩笑。我说的是真的,兰婶真的走了。”

“什么时间的事情?”

“我不清楚,应该是晚上。”赵大宝说,“刚才,我从邻居家打牌回来,看到兰婶屋子里的灯还亮着,她院子里的树上,还停着两只乌鸦。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,就过去看看,叫了几声没有人应,门没锁,我推开门进去,兰婶已经去了。”

看来是真的了。这是一场噩梦,但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。我说不出话来,舌头也像大脑一样,麻木了,僵硬了。

赵大宝的声音还在继续:“喂,一山哥,您没事吧?”

“我知道了。我明天上午过去。”

挂断电话,我怎么也睡不着了。赵大宝口中的兰婶,就是我三姨娘王春兰。前天云飞去见她的时候,我一再交代云飞,要把她接过来与我们一起过年。可她怎么都不肯过来,说今年这个年,无论如何,她都要自己过。难道我三姨娘在那个时候,就已经有预感,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?

我的大脑懵懵懂懂的,像一只老掉牙的机器,迟缓地运转着。我忘记了自己只穿一件单薄的内衣,呆呆地坐在黑暗中,全身冰凉而浑然不知。我内心的不安这时已经远去,甚至我高烧发热也已经不治而愈。我终于明白,我一整天的烦躁,并不是因为戒烟,而是因为我对三姨娘那种骨肉连心的感觉。

窗外,突然间有密密麻麻的白色物体飘落。我扯开电灯,抖抖索索地披上棉袄,下床穿上棉靴,打开门走了出去。我轻手轻脚,惟恐惊醒了母亲。不知是不是人越老睡觉就越轻,凡是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,我母亲都会从睡梦中惊醒。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堂屋时,侧耳倾听了一会儿,母亲还在熟睡中。我的心这才放了下来,轻轻打开门,走了出来。

外面正在下着很大的雪。院子里,房顶上,目光所及之处,已经变成白茫茫的一片。雪花如鹅毛一般,落进我的脖子里,刺骨的冰凉。我走进茅厕,小了个便,接着便快步走进房屋里。我上床时,我的妻子又一次醒过来了,她把我的脚推到一边,离得她远远的。“这么冷的天,瞎折腾啥?平日里都没见你睡后还起来。”她小声地嘟囔着,很快重又发出了细微的鼾声。

我睡不着。这天气如此反复,难道是为了我三姨娘?

气温比白天又低了许多,至少在零下十度。被窝里没有一点热气,我全身冰凉冰凉的。我紧抱着身子,努力地缩成一团,仍抵挡不着这袭人的寒气。我只好把心一横,慢慢地将脚伸向妻子那边。这样,过了很久,我的身体才慢慢地暖和起来。

母亲在隔间叫我了。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沙哑与忧伤。我觉得她今年冬天好像比以前老了不少,但她的身体却和从前一样,还是那样硬朗、健康。家有一老,如有一宝。感谢上天赐予了我两位,不,是三位疼我爱我的女人,否则,我真不敢想象,自己现在还能存活于人世。

我穿上大衣,走进母亲的房间。我拉开电灯时,母亲睁着眼睛,空洞地望着屋顶的天花板。她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。我慌了,赶紧问道:“娘,您这是怎么啦?是不是天太冷了?我再给您抱床被子去。”

母亲摇摇头。她盯着我的眼睛,问道:“你三姨娘是不是去了?告诉我,说实话。”

我吃惊地望着母亲。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间这样问。“娘,三姨娘好得很呢!”我决定骗她,不让她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噩耗。“您怎么会这样问呢?您别担心了,天一明,我就带着云飞去给她拜年。”

“兔崽子,还敢骗我!”母亲的声音大了许多,“刚才你三姨娘来找我了,说她先走了。你给我说实话,她是不是已经去了?”母亲是真生气了,眼里闪烁着泪光。

我不敢再继续骗她,只好说了实话。母亲听了,半天没有言语。我一刻也不敢离开她,盯着她,一动也不敢动。

沉默了好一会儿,母亲才说:“去了好啊,去了,就再也不用受苦了。”母亲从枕头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,颤巍巍地递给我:“这是娘这一辈子攒的一点钱,拿过去给你三姨娘办后事吧,她一辈子没有好吃好穿过,后事一定要给她办得体体面面的。”母亲说完,闭上了眼睛,我看到两行浑浊的泪水,从她的眼角流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