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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锋 | 用诗语与万物交流

——读西篱诗集《随水而来》

更新时间:2023-02-06 作者:许锋来源:梅州日报

凡写作者,都是敏感的。而诗人的敏感,仿佛更超然于世外。但“人生多有变故”,诗人能不能“一直活在自己的感觉里”,才是区别一个诗人与另一个诗人作品的“度量衡”。

西篱在诗集《随水而来》自序中言,她不但一直活在自己的感觉里,且信誓旦旦——“诗是我精神的历程,是我的全部秘密。所有我经历过、意识到和感受到却不能表达的东西,得以在此说出。”

这番“自白”,看似矛盾,难道诗歌不是一种表达的方式么;实则不然,人生于世,我们习惯说空话套话假话废话,真正想说的要说的能说的,唯有低语心灵,唯有在“接近神圣”的状态下“用诗语交流”。

诗语,是留给过去又常听常新的经典老歌。

她这样和“秋雨”交流:“听这初秋的细雨/就听见了故乡/父亲的皮鞋在泥泞中踏响/我们守着一扇窗户/守一天白花花的雨水在旷野上跳动/……父亲回来了吗?/黄昏披着满头花白的雨丝去了/父亲回来了吗?/旷野在雨的打击下倾斜/直向深谷斜坠/夜就从那儿/窸窸窣窣地来了”……(《听这初秋的细雨》)。作者生活于喧嚣的都市,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,勾起对故乡的回忆,从雨声中听到旷野,父亲,守候的童年。往事无凭,昔人安在,乡村灯烛中静谧的夜晚盈盈袅袅清晰浮现,风雨夜归人——父亲的皮鞋踏出的响声,给了一个孩子满满的期待、安全、幸福。

她这样和“你”交流:“……噢 请父亲和母亲/在每一道街口/燃上篝火/温暖你我的分离……(《今晚的你》)。她在诗歌注释中言,那时候我们忧郁、木讷、语拙,并渴望得到祝福。是青春期,萌芽的爱情,淡淡的忧伤?词不达意,这“意”便是留给读者的思考与想象。

西篱的诗,有浓郁的烟火气,你看:稻草人在哪儿啊?/我将乘什么样的车?/我的马儿/已经疲惫(《稻草人》);那些雨后的屋顶/安宁地/沉入雪的梦境(《那些雨后的屋顶》);看那些疾驰的车/急促而紧迫/目的驱使/它们面孔木然/抢一条运行线(《旋梯》)。诗人善于从日常中发现非日常,于“动”与“静”的转变中洞悉生活与生命的哲学。而“烟火”正是滋生诗歌的土壤,热爱烟火的人,纵是孤舍檠灯、西风散雨,也能品咂出诗意之境。

《随水而来》是诗集的书名,也是收录其中的主要作品之一,共分为25个小节。诗人游弋于水,并认定南方是她的精神领域,南方的水便充盈她的内心世界。她眼里的雨,是春天的忧郁;行迹之中,铁轨似乎漂浮起来,为的是看更远一些的雨;大海很近,涛声很远,滚滚东逝,似乎在寻找一个半透明的时辰;而因了水的滋润,泥土与她最为亲近;她涉水而来的时候,千里之外的伙伴正在失眠……诗人看似写水,实则表露一段又一段旅程上的风烟尘土,既有“唱歌归去水悠悠”的闲适,亦有“行也思君,坐也思君”的消磨,是意象浓缩之后的稀释。

意象,最难解释。从《周易·系辞上》中揣摩:动静与刚柔;拟诸其形容,像其物宜。人世间的一切,无非动、静、刚、柔,若“眼旱”,便无法“观物取象”,不能形于心,写于手,成于诗。创作了意象派诗歌标志性篇章《在地铁车站》的美国诗人埃兹拉·庞德曾言,诗歌是“意象的呈现,而不是意象的使用”,这条理论对于西方现代诗歌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。呈现和使用,实则是一道分水岭,前者是诗意的表达,后者是生活的铺排。原封不动地呈现感觉和原封不动地呈现生活,是一个诗人与另一个诗人的区别,也是西篱的诗歌源自生活但用诗语交流的淋漓尽致的表达。

其实,我与西篱交流不多,多次去省作协开会或者学习,与她见面,我微笑,她微笑,“君子之交”,清清淡淡。也不知道她写诗。那栋楼上,文气缭绕,才子多,才女亦多,我应该想到,西篱定是其中一位。《随水而来》刷新了我对她的印象,原来,她柔弱的外表下,隐藏着如此的诗意,如北方皑皑白雪中傲立的一枝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