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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作如何为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赋予“霞光”?

更新时间:2023-05-05 来源:广东文坛

近日,广东文学院院长、著名作家魏微推出长篇小说新作《烟霞里》,以极富挑战的编年体结构方式,借女主角田庄从出生到离世的人生旅程,逐年检视和铺写了田庄在1970年至2011年间的生命段落,将个人的成长经历与40年来时代发展的重要步骤编织融合,实现了个人与历史的相互对话、映照。

日前,笔者采访了魏微等,寻访她这些年来的阅读与创作,感知她对社会变迁与个体命运的关怀与书写,走入她真诚而直率、生动又自然的文学世界。

“编年体”讲述三代人40年共同记忆

对于虚构文学而言,用编年体的形式写作是一项不小的挑战。如何在真实的时代背景和历史事件之中,创造出一个饱满、真实的人物,以及人物周围庞大的家庭关系、社会交往?魏微以大胆而又诚恳的方式展开探索。

在她笔下,出生于1970年的田庄,自故乡李庄出发,先后来到青浦县城、都市广州,以乡镇、县城、城市的三种生活体验,涵盖了许多与她同一时代的人们的成长轨迹。离开乡土、南下广州、买房炒股、旧城改造、智能手机、互联网时代……沿着田庄的成长地图,时代发展的历史足迹渐次展开,既有时代的波澜壮阔,又有平凡人生的细腻书写。

1977年恢复高考、改革开放、上世纪90年代南下打工潮、2001年中国加入WTO……这些曾从我们身边涌过的时代浪潮,在小说中再一次掀动人物的生活和命运,它奔流、激荡,冲入我们记忆的海滩,一切过往的岁月都被还原为湿漉漉的存在。

“时代笼罩着每一个人,每一个家庭背后都有大历史。”魏微沿着女主田庄人生的时空变迁,回顾当下中国走到今天的每一段旅程,只为提示:历史的潮流中有你有我,我们的今天看似各不相同,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来处。

她的大胆,在于凭借大量史料的集纳,实现对“70后”“80后”“90后”三代人的成长“编年”记事,不少读者不约而同地感慨,从书中都能找到引发共鸣的一个角落;她的诚恳,在于坦然接受自己在面对“大时代”和“小人物”的书写抉择时,的确存在某些笔力的局限。但她坚定地表示,自己已在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好。

“魏微特别爱她笔下的每一个人物,《烟霞里》为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赋予‘霞光’。”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莉说,即使田庄只是一名平凡而朴素的女性,但她生命中所有的光泽都被魏微看见且书写下来了,并在写作田庄的过程中,她帮助读者重新回忆他们所经历的40年,写出了“中国人共同的情感记忆”。

“人事空怀古,烟霞此独存。”在魏微的理解中,生命是流逝的,但又是源远流长的,在朝霞初灿之时,在晚霞蒸腾之时,那种烟霞朦胧的意境里,某种程度上也像每一个平凡人懵懵懂懂、磕磕绊绊的人生。她相信,在人的生长、盛开、衰老、凋零之中,须得哭过、笑过、爱过、恨过,人人各异,色色不同,这样的人生才值得去探讨、去记述。

小说中,田庄的生命定格在41岁,这一情节设计,部分源于魏微的切身体验。迈入40岁后,她目睹了身边一些朋友的早逝,对生命的戛然而止有了切身体验,隐隐烙印下生命无常之感。“落叶飘零,不胜感怀。”这其中,她看见时代的光照见每一个人的脸,大地上有每一人的影子,风中吹过每一个人的声音;她想为凡人琐事们写些什么,为自己见到的、听到的、读到的人潮“唤醒记忆”,故而有了这本《烟霞里》。

沉潜十年只为“找到”语言

魏微成名很早,她的《化妆》《大老郑的女人》《一个人的微湖闸》等都是当代文学的重要作品。2004年,刚刚34岁的她就获得了鲁迅文学奖,此后又摘下许多小说奖项,创作水准稳定均衡。“魏微是‘70后’作家中公认的实力派,也是评论家和读者都期待的当代作家。”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臧永清如是评价。

然而,自2012年在《花城》发表了《胡文青传》之后,魏微几乎没有新的作品面世。如她所说:“外面有传在写(长篇小说),但我自岿然不动。”

何以不动?她的回答是:语言不对。实际上,这些年来魏微关起门来,写了不少作品开头,计有十余万字,却因找不到写作语言的感觉,而统统作废。她曾在乡村的屋子里一住数月,专事写作,最终仍是因为达不到自己心里的标准,而将数月辛苦弃置在草稿箱中。

直到2021年8月,多年的苦炼终于迎来曙光,也许是一名作家写作的“黄金时间”的呼唤,“语言对了,那就一切都对了。”她相信,写作是一件神秘的事情,当语言状态和情绪到达一定程度时,好的情节、好的细节会自己“生长”出来。她曾“找了”田庄很多年,田庄一直不应声;这次来找田庄的时候,“发现她也在找我”。

那之后的13个月里,刨去中间开会学习、举办活动的时间,魏微以“天”来衡量自己的写作进展,一天都不会浪费,高强度地投入创作之中,飞奔向前,自由敞亮。哪怕其中某一天一字不动,她的情绪也沉浸在田庄的人生里,隔天再悉数将落下的字数补齐。

十几年前,用编年体写小说的愿望就在魏微心中萌芽,她对时间很敏感:“我们经历了这个时代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切身之感在其中,要为了这个大时代去写作。”

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丛治辰评价称:“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潜之后,魏微的抒情性依然在,但又有一个非常坚实的内核,使得《烟霞里》既具有宏阔的历史感,又有女性抒情的特点。”

正如萧红在完成《呼兰河传》之前,她的所有短篇创作都是为了《呼兰河传》作准备;对于魏微而言,她曾在短篇小说里写过的故乡、女性成长等话题,以及她的长项——对细节的掌控、细腻婉转的文本,都像一块块精心雕琢的拼图,一气呵成地完成了这部《烟霞里》,实现了一种力量的转型。(黄楚旋  钟晴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