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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淑萍 | 榄核的时光流转

更新时间:2024-01-24 作者:李淑萍来源:广东作家网

那只蝴蝶就这样跃入眼帘,橙色的镶了黑边的斑蝶,它踞在蔓马缨丹淡紫色的小花上,耀武扬威地,与娇小的紫花形成反差。它像是蓄势待发,随时要离开这朵儿飞到另一朵儿。但是即便我举着手机靠近它狂拍,它仍然专注于足下的芬芳。它并没有因为不速之客的打扰,没有因为烈日和高温,而影响它的专注与责任。它对于自己的职责义无反顾,对于人类的良善坚信不疑。这是一只自信的斑蝶!

把视线从蝴蝶身上慢慢移向更远方。眼前,脚下。环顾榄核这片热土,呵,突然生发出一种情愫,今天的榄核就像趴在小花上的斑蝶:平凡而自信,在新旧更迭、时光流转中奔赴岁月。

“疍船起离三江口,鱼通水透到花街。木樨花发香十里,蝴蝶闻香水面来。”(清朝中期李调元《粤风》卷一)恍惚间咸水歌闻香飘来,在这南国之秋。

南国水乡的秋与夏似乎是一对孪生兄弟,分不清辨不明。正午的阳光晃眼而照,只有几丝江风自来浅笑。烈日似乎无法阻挡我们,花枝招展地,穿梭花丛,如斑蝶,闻香而至。斑斓的粉蝶专注于酿造生活的蜜,而我们左摆拍,右摆拍,只在手机里增加多余的内存罢了。

这是一片新开发的兼具生态休闲旅游的处女地,最近成为文创小镇榄核镇的网红打卡地。在沙湾水道旁,被蜿蜒的浅海涌包围着的面积超过千亩的大地上,时光淘洗,取代村姑似的蕉林蔗野,种上了各色名贵花草,俨然一个高格调的艺术花海。绿的香蜂草、彩的月季花、红的海棠花、白的罗勒花……被粗粝的地砖、原木的篱笆分割成几何艺术块状。远景再缀上一棵高大如华盖的小叶榄仁,一排青砖褐瓦砌筑而成的建筑,旷远而辽阔,这不是从唐诗或宋词走出来的一幅画吗?

那边厢,还是紫色系的花园更吸引少女心,早已架起几只长枪短炮。一条浅白的木栈道直伸向紫色的心脏,粉紫的蔓马缨丹、深紫的鼠尾草、紫红的千日红……不是伊犁河谷,不是普罗旺斯,却有异乡奇景之感。或双人背靠,或单人随意地席地而坐入镜,都幻化成一只只翩然的蝶,贪婪地吮吸着眼前的紫,全然无视被装饰一新即将用作餐厅的绿皮火车车厢。退役后的火车被请到花花世界,是那样孤独地守在花丛边缘,无人问津。殊不知,它是与孤树、花丛、木栈道一起出演这部偶像剧不可或缺的元素。此情此景,我仿若又回到了若干年前在台北阳明山上看到海芋花海的唯美,或者在大兴安岭穿梭于白桦林中的气势,或者兼而有之,一种恬淡和气度。

“经年满院天香散”的木樨花未见其影,未闻其香,倒是秋风送来香蜂草扑鼻的香味。斑蝶不识香蜂草,我们也对此舶来品好奇疑惑。一壶香蜂草茶端来了。透明的玻璃壶里漂浮着碧绿叶片,烘托着绚丽的万寿菊,淡绿的茶色,风味温和,就像浓缩的问候。炎炎夏日,品茗一杯香蜂草茶饮,消暑解渴,仿佛炽热的不复是阳光,而是沐浴的关怀,着实人生一大享受。让我不禁回味起撒哈拉沙漠的薄荷茶饮,甘如泉澧。

原来,不仅是香蜂草,还有鼠尾草、罗勒、千日红等,眼前这一望无际的花园,都是重要的经济植物,或者制作成精油、或者入药保健、或者作调味品、或者泡茶……其经济价值不可小觑。

这里简直是一个香草世界。罗勒、迷迭香、藿香等香草遍植。大家熟知迷迭香平时用来做香料,哪里知道从它的花和叶子中能提取抗氧化剂和迷迭香精油,而且还广泛运用于医药、油炸食品、富油食品及各类油脂的保鲜保质,空气清新剂、驱蚁剂以及杀菌、杀虫等日用化工业中。我们只单纯把它们看作一花一草,却不知道其内含乾坤,经济产业大有可为。榄核正走在湾区休闲与科技兴农相结合的前沿。

穿梭于唯美浪漫中,我惊叹于榄核新景。生活,一半诗意,一半烟火;而榄核,一半创新,一半努力。

榄核的咸水歌,没有如期升起在晨间的榄核河;晨曲,从嚼一颗神奇的神秘果开始。

一个转身,水乡的夏天像成了故事。当昨日渐行渐远,唯能做的,就是在这美妙的晨曲声中,体验一颗叫神秘果的神奇。

果园一望无际,齐胸高的绿色灌木精神抖擞,树形多俊啊,像二八姑娘袅娜娉婷。绿叶间点缀着粒粒朱红色的小果实,像枸杞,却比它大,像咖啡豆,却比它鲜红。这就是新移民神秘果。它从原籍西双版纳移植到榄核,一样水土相服,结出异地的丰收。

神秘果又叫梦幻果、奇迹果。它到底神秘梦幻在哪里呢?摘一颗放入口中,细细的咀嚼果肉,有点酸涩,不甚可口,没有什么特别。但是再咬一口平时都不敢入口的酸柠檬,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,原本很酸的柠檬变得甘甜无比,还不改变原来柠檬的清香,变成纯粹的甜柠檬。原来它含有神秘素——高量的醣蛋白,能改变人的味觉,可将高酸度的水果转化为有如琼浆玉露般香甜无比的奇效。难怪非洲土著利用它来助食难以下咽的食物,改变酸棕梠酒,使它变为香醇可口。

嚼着果实,哼不出一曲《乡间小路》。阡陌交通,田畴纵横。榄核河日夜静静地守护着这片沃野,它也觉得熟悉的土地日渐陌生而神奇。熟悉的是,果园依然种着果树,传统的比人还高的果蔗、香蕉、累累挂果的木瓜、套着塑料袋的番石榴,少了,却还可寻觅;像神秘果这样的外来物种,或者是一个连一个的像太空舱的白色透明大棚,却像天外来客,一夜间遍布榄核大地。果树结的果是陌生的,神秘果、释迦果,火龙果、嘉宝果,等等,此起彼伏,稀少罕见。与经济和生活水平成正比的,广大消费者对绿色、天然、品质佳的蔬果有了更多的追求。凭借榄核独特的环境竞争优势,这些美味而高品质的新鲜玩意,才能快速落户榄核,抢占市场。

许多像“利泰智农”这样的农业科技公司,他们用现代化设施,通过引进国外蔬果种植技术和高端农业技术人才,优良育种,精耕细作,科技兴农,不仅成熟地改造了这片土地,还带动园区及周边乡村旅游经济的发展,提高农产品附加值,为农民带来经营性收入。

走进一个又一个的大棚,棚里绿苗葳蕤成荫,喷水管道纵横。可惜来得不是季节,皮薄肉软的樱桃小番茄,兼具观赏与营养的日本小南瓜,可直接生吃的玉米,入口即化、齿间留香的日本原产网纹瓜,品质优、生长期短的迷你小西瓜,清脆香甜、满口瓜香的日本水果小青瓜等刚过季,新苗都尚未结果。我们只能在想象中画饼充饥,直咽口水。

大棚里培育的不仅仅是果苗,更是种下了榄核的未来,科技兴农的希望。 

如今,榄核镇村村有拳头经济,村村铺就致富路。牛角村的兰花,大坳村的鱼塘、雁沙村的香蕉甘蔗、大生村的沙葛……榄核,这片集生态休闲农业发展和科普教育基地齐头并进的热土,你将成为南国智慧兴农、科技兴农、休闲兴农的排头兵!

坐于涌边的水榭之中,龙眼飘香,蝴蝶绕飞,砸吧着鲜果遥想。当年冼星海是否也曾摇着船,唱着《顶硬上》的咸水歌,站立探手偷摘涌边的水葡萄、番石榴或者是龙眼?是否被邻居阿婆驱赶?傍晚,穿着香云纱大襟穿着木屐的老阿婆却捧了甜果送到他面前:细路哥(小子),慢慢吃!

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。时光如榄核河水悠悠不能停止,疍家村民的生活如丰收果实甜如蜜。

“东西濠口海潮退,潮退渔舟泊柳丛。满耳蜒(同“疍”)歌齐唱和,鱼鲜饭白夕阳红。”(清马溪吟香阁主人《羊城竹枝词》)咸水歌随着渔船的晃动而摇摆。 

水上疍家,和着划浆的节拍,在凯旋而归的夕阳中唱起婉转的歌谣。“(滴滴爹爹)今晚收工唔论时间早夜, 收工时候唔使问过你个正身师爷。收工啦!”(《收工歌》)

海水是咸的,咸水歌也是咸的;后船歌是甜的,疍家生活也是甜的。咸水歌其实就是水上居民的心声,鱼呀虾呀落日呀就是渔民心之镜,一切景语皆情语,即兴创作,生活气息漂浮……难怪称之为疍歌、蜓歌、蛮歌、白话鱼歌。咸水歌飘来,水上千帆相竞的壮美也映入阔宽的沙湾水道。

以种禾、蔗、蕉、养鱼为主,同时也种桑养蚕、操捕鱼业的“疍家人”,不仅开发了美丽的家园,同时也创造了灿烂的水乡文化,产生了富有生活气息的水上民歌。榄核优秀的儿子冼星海浸染这咸水歌的底色,唱着“铁大兴安铜打肺,立实心肠去捱世”(《顶硬上》),被榄核人民这种坚韧不拔的顶硬上的精神所鼓舞,走上前线,走到延安,挥动有力的指挥棒,吼出民族的心声。惊天动地的歌声震撼着国人的心胸,直至今日,依然振奋着榄核人……

一首歌谣,一轮落日。摇船归来,丰收满载。

来到北斗大桥下,获赠一江晚霞。

眼前的榄核是北斗大桥下的落日熔金。我执念于此,非要守候沙湾水道中的一轮落日。暮色中,摇着大蒲葵扇三三两两并肩而行的大婶们,骑着单车的小子们,泊舟靠岸的疍家,收工后的农民兄弟,已不知不觉涌到水畔两车并行宽广的大堤上。水是水乡人的生命,河堤是他们的生命防线,矛盾却互补。此时,夕阳、云霞却是生命的锦缎,裁剪成绚丽的生活。辛劳一日,黄昏的河堤就是他们最好的休憩。他们或趿拉着人字拖散步,或像燕子般飞翔骑行,或两人、群坐在堤岸上。防护堤绿草茵茵,早已掩盖住混凝土坝的铮铮铁骨,被涨潮不断拍打堤岸的珠水软化而变得柔情。

来一碟南沙咸淡水特色的曹虾,或一碟白云凤爪吧,有一小把花生米也好!剪一帧夕阳西下,手握桥影与波光,慢慢啜饮沙湾水道与彤彤云霞酿就的啤酒。喝他个无醉不归,学学东坡居士,东施效颦也可,醉后“肴核既尽,杯盘狼藉,相与枕藉”,迎接东方既白的新一天。

朦胧中,先辈们从远方采薯莨摇橹归来。接着泡薯莨、晒染纱,染整织造香云纱。村姑小妹身着香云纱,款款而来,柔软丝绸摩擦着肌肤,也抚慰着阿哥的心。百年沧桑,香云纱幻化成眼前的云霞,高高挂在北斗桥上的苍穹!

年轻人已沉醉不知归路,误入的不是藕花深处,而是世外桃源。

江水悠悠,生命不止。人,才是榄核这片土地的主宰,才是活力的源泉。真正供养榄核人生命的,是创造,是实干,是精神,是内心的繁花似锦。

当夕阳遇到水乡,当水乡遇到咸水歌,文化便活了。当文化与经济碰撞,当生活与消费融合,榄核的岭南水乡田园文化风光必成为岭南走向世界的一张名片。

“扁舟一叶泛波轻,蜒女如花管送迎。十里珠江明月夜,棹歌声问管弦声。”(清马溪吟香阁主人《羊城竹枝词》)

海上生明月,棹歌声复起。江面已不复半江瑟瑟半江红,沙湾水道、榄核河、洪奇沥水道纵横捭阖,包裹着一颗橄榄核形象的榄核大地,悠悠穿越,汇流珠江,奔赴伶仃洋。夕阳早已沉在北斗大桥下的江底,玉盘似的皎皎明月印在了江面。一只独立的飞鸟剪影略过,是鹭?是鸥?一句“时光流转雁飞边。今春看又过,何日是归年”( 元代元好问《临江仙》)呼之欲出。时光周而复始,生命回旋往复。

榄核任时光流转,留下活力与生机。像一叶渔舟,驶向黎明的大海;像伏在蔓马缨丹花上的斑蝶,厚积薄发,向更自信的未来飞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