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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坛大V阿来:在韶关,寻路苏东坡
更新时间:2025-05-21 来源:韶关头条
2025年5月16日至17日,茅盾文学奖、鲁迅文学奖得主,中国作协副主席、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阿来率队深入韶关,重走北宋文豪苏东坡南迁北返的足迹。
从梅关古道的青石阶到曹溪河畔的禅寺钟声,从珠玑巷的姓氏图腾到九成台的千年铭文,阿来以文学之眼、史学之思,解码苏东坡与韶关的深厚渊源,更以当代作家的视角,将在文学作品中为这座千年古城的人文底蕴写下鲜活注脚。
梅关古道:两过庾岭,文心穿越千年
阿来一行从江西省赣州市大余县沿梅关古道徒步进入我市南雄市,这条“一脚跨两省”的古驿道,曾是苏东坡贬谪南迁与北归中原的必经之路。
1094年,苏轼贬谪惠州时首次经此,写下《过大庾岭》《赠岭上老人》,诗中“一念失垢污,身心洞清净”“问翁大庾岭头往,曾见南迁几个回”道尽心情郁闷和宦海浮沉。
大庾岭,又称梅岭,腹地在江西大庾——广东南雄,北连赣江上游章水,南接北江东源浈水。唐开元四年(716年),归乡省亲的张九龄在此开凿了一条新路。
这条新路,凿通一条宽一丈多、长三十华里的山间大道,可容五辆车并行,坦坦荡荡畅达四方。因为大庾岭新道的重要性,历朝历代的地方官们对这条大道的维护极为重视,作为仿效贤相张九龄的一项重要政绩。
宋嘉八年(1063年),时任广州转运使的蔡抗,与其任江西提点刑狱佥事的胞兄蔡挺商定,各自修筑所辖区内路段。他们还在山巅分水岭界立碑,名曰“梅关”,以分江西广东之界。梅岭始称“梅关”,故有“唐时岭路宋时关”之称。从建关时间来看,苏轼经过时便是梅关。
1100年遇赦北归再经此地,已是《赠岭上梅》“梅花开尽杂花开”的豁达。冬天已过,霜雪不复存在,梅花开尽迎来的是百花盛开,春光融融,生机勃勃。
“我觉得我们要把梅关古道放到大的中国历史文化进程当中去理解。梅关古道是沟通过去我们认为偏远的地方和中央王朝之间的关系,是军事之路,更是荆棘之路。文化有留存千载的影响,从短时期来讲,物质的创造是非常重要的,但物质是没有力量会消失的,文化的特性就是当我们把它放到500年、1000年后来看,文化的力量还是很大,谁家还有宋代的钱?谁家还在种唐代的地?但我们仍在说唐代的诗,在讲唐代的文化。” 看着梅关古道上一路梅花一路诗,阿来深感文化的力量,梅关古道上留下了众多像苏东坡一样文人墨客的文化瑰宝。
阿来驻足古道,看着以山体开凿的路基感叹:“梅关不仅是一条地理通道,更是士人精神的渡口。东坡在此两度跨越的,不仅是岭南与中原的界限,更是从困顿到豁达的生命境界。”阿来的到来,也引起韶关书迷的注意。“这不是写《尘埃落定》的阿来吗,韶关欢迎您。”梅关古道上一对年轻夫妇向阿来问好。
珠玑巷:迁徙史诗中的温情注脚
在珠玑巷,阿来驻足于179姓祠堂前,回溯这条“广府文化发祥地”如何成为中原南迁族群的集体记忆。
梅关古道成为古代中原和江南通往岭南最重要的道路,凡人口迁移、军队调动、商旅往来、使节访问等大都经过此道,而珠玑巷又是往来梅关古道的必经之路。珠玑巷号称“中国三大寻根地之一”“中原氏族南迁中转站”“中华姓氏祠堂博物馆”“岭南文化发祥地”“广府人七百年前桑梓乡”,是一个让广府人倍感亲切的祖居地,凝聚着179个姓氏宗族、几千万珠玑后裔对故土的眷恋和美好向往。
在行走中积累创造灵感的阿来,在因迁徙而闻名的珠玑巷有了同感,他认为行走让他能够深入世界,获得双重体验,从而使他的写作更为精致又广阔。
当他得知苏东坡北归途经拜访好友时,沙皮村村民热情相送、拱手作揖的场景——这段佳话直接促成村庄更名为“苏拱村”。“一座村庄因一次揖别改名,足见苏东坡人格魅力。”阿来表示,“苏东坡一方面有忧国忧民的情怀,另一方面在个人生活中面对挫折面对困境是旷达乐观主义,他的双重人格非常吸引我,所以我才会沿着他当年贬谪广东、遇赦北归的路线再走一遍。”
阿来说道:“过去读过很多苏东坡的诗,但是‘纸上得来终觉浅’,我们再到他写诗的具体场景当中看,既对这个地方了解更深,也对诗歌的理解更加深入。‘行万里路,读万卷书’,苏东坡是这样做的,杜甫是这样做的,韶关是九龄故里,张九龄当过宰相,同时也是诗人,他应该也是这样做的吧。”
阿来认为,“真正的文学永远在路上,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地方,但是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跳出我们小的地方,我们要看世界,积累文学经验,张九龄也罢,苏东坡也罢,人都是有地理属性,在深入研究当地文化之外,也要看看别的文化进行比较才知道长短。我作为一个作家,我在努力挖一口深井的同时还必须知道还有别的水,还有别的湖、别的江、别的海,因为它们都是水。”
九成台与东坡羹:困境中的美学突围
在武江张九龄森林公园,阿来追溯苏轼与唐代名相张九龄的精神共鸣。阿来透过苏东坡的视角,试图体会他创作《张九龄不肯用张守珪牛仙客》时的心境。张九龄,这位韶关历史上的文化名人,以其卓越的政治才能和文学成就,深受后人敬仰。苏东坡对张九龄推崇备至,在他的作品中多次表达对张九龄的赞赏。
阿来表示:“张九龄是韶关的骄傲,他的精神品格影响深远。苏东坡对张九龄的关注和评价,不仅体现了他对前辈先贤的敬重,也反映了他自身的政治理想和价值追求。韶关的九龄文化,为苏东坡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文化滋养,同时,苏东坡的作品也让张九龄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,二者相互辉映,共同构成了韶关独特的历史文化景观。”
1100年,苏轼遇赦再次途经韶州,应刺史狄咸之邀题写《九成台铭》,以“箫韶九成,凤凰来仪”重塑文化地标,更在品尝狄咸烹制的蔓菁芦菔羹后,写下“中有芦菔根,尚含晓露清”的诗句。
“一碗菜羹,勾连起黄州‘东坡羹’的困顿与北归时的释然。”阿来感慨,“《九成台铭》潇洒为文,身世沧桑之感为文,是苏东坡文章的一个重要特色。苏东坡将苦难转化为美学,用‘天然味’对抗命运的咸酸,正如他的‘人间至味是清欢’。”这种“在尘埃里开花”的智慧,至今滋养着韶关的文旅融合实践。
南华禅寺:除夕夜话,禅意照见民生
在南华寺,阿来重点调研苏东坡1100年除夕留宿的细节。南华寺是禅宗南宗的发祥地,历史悠久,佛法昌盛。苏东坡出身于佛教气氛浓厚的家庭,母亲程氏信佛,对他影响很大。特别是他被贬黄州后,有意识地研究佛学,读佛书,结名僧,谈佛理,自号东坡居士。彼时,苏东坡在此留下足迹,与僧友论禅,写下《南华寺六祖塔功德疏》的禅悟,与其在惠州所作《惠州一绝》“日啖荔枝三百颗”的烟火气形成奇妙对照。
《南华寺六祖功德塔疏》是东坡重回南华寺后,故友相聚,自是感慨良多。在明长老的陪同下,苏轼率全家人瞻礼六祖普觉大鉴禅师之塔所作。 此时,苏轼的心情与前次被贬南下时不一样,回首往事,坎坷一生,皆为前世罪恶所招,面对这一切自认了,他不再去怨天尤人了,只希望今后能更加顺利一些。据记载,苏东坡在南华寺留下的诗、文、书信、碑刻等达20多篇,还留下“祖殿”“斋堂”等墨宝。
“东坡的禅心从不避世。”阿来指出,“他在南华寺参悟‘本来无一物’,却在韶州府为百姓散药、题写《九成台铭》,这种‘入世修行’正是中国文人的精神底色。”如今,南华寺曹溪畔的绿道与古寺钟声,仍延续着这份“禅与俗”的共生。
同时,阿来也试图探寻苏东坡创作《卓锡泉铭(并叙)》的心境。阿来与寺中高僧交流佛法,感受着宁静祥和的氛围。他表示,苏东坡在南华寺的经历,对他的思想产生了重要影响。佛教的智慧让他在困境中获得心灵的慰藉和精神的升华。《卓锡泉铭(并叙)》不仅是对南华寺卓锡泉的赞美,更是他内心感悟的抒发。韶关的佛教文化,与苏东坡的人生哲学相互交融,展现出一种独特的文化魅力。
灵照塔始建于唐先天年间,是南华禅寺内至今保留原址不变得最古、最高的唯一建筑物。
调研结束时,阿来评价:“韶关是一座‘活的博物馆’,张九龄的开凿精神、苏东坡的豁达智慧、珠玑巷的迁徙史诗、南华寺的禅宗文化,在此凝练成‘中国式文人’的精神图谱。”他透露,此行积累的素材将融入其新作,以苏东坡生命最后一年的北返历程为主线,探讨士大夫“系与不系”的永恒命题。
从梅关的梅花到曹溪的禅钟,从珠玑巷的姓氏到苏拱村的拱手礼,阿来在韶关行走不仅是对东坡足迹的追寻,更是一场跨越千年的文化对话。当文学巨匠遇见历史名城,韶关的“文化基因”正被重新激活——这里的故事,从未褪色。